狼狈的药 se
狼狈的药 se
年轻的时候,比现在年轻的多的时候,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
那是一个什么都不怕的时代,没有报纸、没有电视,交通也不方便,治安也没有人来管。大家在一起都靠自律。
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喜欢,是我对她的肉体产生了欲望,还是我只是对她有好感,或者我只是喜欢听到她的声音,却不愿意看到她?我
也不知道是哪一种喜欢,或者是哪一种“爱”;我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种喜欢绝对不是上面几种我随便列举的(甚或更多种)的集合体。那是一种单纯的感觉:
我喜欢她。这就是全部。
那个时代的人没有今天这么物质,所以他们也很少训练自己的头脑来获取许多其实没什么用的物质。如果这种事放在今天,我肯定会开列一张清单,把我对她的感觉
细细地分为善恶两列,再重新审视一番我对她的感觉;如果这种事放在今天,那么她让我绝望以后,我肯定会马上掉转头去,换一个女孩去追,然后把她忘得一干二
净。但换句话说,正因为不是在今天这个时代,所以我没有做出上面我假设的行为;另外在那个时代,人要少得多,也没多少可供选择的余地,男男女女往往跟他们
遇到的第一个异性结婚生子。
她让我绝望的这件事是这样子的:当我有了对她的那种喜欢的感觉并且很快在心里确认了以后,我就很想向她表达;这简直就如条件反射一般,没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我向她表达我的感觉的方式很简单。有一天,我们来到动物园。
有一天,我们来到动物园,那是五月里的一天,天气晴好,也不热,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狮子在栏杆后面趴着睡觉,尾巴在屁股后面一圈一圈的转着,小袋鼠绕着大袋鼠团团转,总之,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
我们就这样来到动物园,我穿着白衬衫,她穿了绿裙子。我们都被河马逗笑,被猴子吓到,我们在假山上来回,攀爬。我出了一点汗,用她的手帕擦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一大片湖泊,天鹅在水面起飞,不远处,有一个租船的地方。我们就去租了船,我要一个人划,她不让,我们就一起划了出去。
一片云彩正好遮住太阳的时候,我对她说:我喜欢你。她就像听我讲了一个笑话那样笑了起来。
剩下的那段航程里我们没再说话。我们的船穿越了一座有很多孔的白桥,之后我们就能看见一座山,上面长满了树,山顶有一座宫殿:她提议我们去爬那座山,看看那宫殿。
我们爬了上去,上面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一个正在打鼾的老伯,靠着一根长笤帚睡着了。我们爬到了顶层,扶着栏杆,可以看到远处的许多山,山谷间的小路,以及湖的全景。更远的地方,高耸的人造建筑巨树一样连成一片,仿佛大人国的森林。
她说:我不能接受。她仿佛是这样说的,我无法承担让你幸福的责任;她一边手靠在栏杆上,手肘顶着栏杆一边说,我们没有办法在一起。她说,还是让我们做好朋友吧。她说完了。
天色已晚,老伯要锁上宫殿的门了,催所有人都下去。我们漫无目的的在园里乱转,最后好歹转了出去。
如果一切都在那一天结束就好了,我那时想。我现在也这样想。因为我已经绝望了,已经绝望过一次了,就像吸过水的纸,用火点不着了。希望的火种在我身上如电
流般来来去去,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我不是说从此我就跟希望这东西彻底绝缘,实际上,我还有过那么几次,心中涌动着希望,去追寻其他女孩,可当我们紧
紧相偎时,我的绝望就如同从千里之外赶回来附体的自己的灵魂一样,一下子就占据了我的身心。甜蜜演化成痛苦,幸福的泡沫一下子就消散了。
我和她后来就回去了。我和她在路上遇见也对她熟视无睹。她一开始还试图履行她的“做好朋友”的诺言,对我表示友好,以至跟我打招呼,但不久她也觉得打招呼怪麻烦的,就没打了。
会得到那个药其实是一次挺偶然的事情。我有一个同乡在另一个城市的一个化学实验室里工作,他为一家药品公司实验新药品。我们两个住的不算远,因为他实际上是在乡下工作的。有一天,我出发去找他。
那个时候我刚刚自由,颇想找一个好友饮酒叙旧,放松一下,就坐上了城际列车去找他。他正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工作,让我在外面等一下,不久他就扬手让我进去。
–这个,看看,怎么样?
我看见一个胶囊,蓝白两色,他塞了一颗给我。“拿回去给你女朋友试试。”“我没有女朋友啊。”“那就找个你喜欢的女生。”
他没跟我说有什么用。可能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我这样说服了我自己。打电话约了她出来,她也乐于重修于好,实际上,无所谓我会对她怀有怎样复杂的情感,而她也一向如此。
我们就像从来没有分开过那样又在一起逛街了,就像动物园那天之前我们经常出来玩一样。我们求得不是别的就是为着浪费时间,越快越好。我们曾经走进一家衣
店,试了半打衣服却一件都没买;我其实有自己对衣服的品位,但不管她穿什么我都尽量站在她的角度来品评衣物;我们曾经走进一家大餐厅,但我们所做的全部却
是在上菜之前拼命聊天,却在上菜之后发现自己只是点了几个下酒的小菜。今天,当我走在她的侧面,竭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时,这些我上面提到的回忆就像地热喷
泉一样涌将上来,填满了我的感官,让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不知道她正试图对我说什么。
–我们这是要去哪?
她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我也不知道,老师说。胶囊在我的口袋里,走不了几步我就下意识的去摸一下它,看他还在那不。我没想过自己要把这个东西真的给她,有没有副作用,最根本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直接递给他?“试试这个吧”,她会接受吗?把她的嘴撬开?开玩笑。
我
们终于走累了。她也不高兴了。我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所以我们走进了一家可以坐着慢慢吃冰淇淋的店,她说她要先去一下洗手间,我就让她去了。然后我把胶
囊掰开,里面有很多黄色的小颗粒,都被我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还用食指搅了搅,然后把杯子换了过来,她会来後我也去了洗手间,洗手。
洗完手後回到座位,一切都很正常。她吃了冰淇淋之后变得很高兴,但也很难说这都是药的效果。我们之后又出来玩了几次,但最终还是失去了联系。
很
多年以后,我已经离开了原来住的这个地方。很多年以后,时代也变了。人们纷纷抛弃了原来安静简单而缓慢的生活,转而去追寻刺激。我也受到刺激的诱惑,扔下
本来用于打发时间的书本,在人潮汹涌的地方凑起了热闹。但随后不久,我就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那就是刺激注定不能持续。即使那种感觉还存在,时间长了,你
也会感觉到麻木,而你又随后去追寻那种刺激到来时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终归是麻木。
这个时候我有两个选择:继续追求;或者返回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前者要么让人像蒙了眼的驴子,追寻永远吃不到的胡萝卜,而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要么去追寻终极的刺激,比如吸毒。我对刺激已经失去了兴趣,所以我回到了过去
属于我自己的地方,的生活,却发现它已经变得跟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这些都没有关系。长期以来我已经学会了忽略别人的目光。
我一个人过的很好。我不需要太多的朋友。我当然也耐不住绝对的寂寞,但我能把实际需要的朋友降到最少的数目。到最后,那些本来就不是很欣赏我的人就都懒得理我,留我一个自己玩。
例外的时候来了。我的胶囊提供者也顺路回来看我。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药了。问他原因,他说:
–我做的药都没效果。
–你做了什么药?
–呃,比如给你的那个,让人产生情欲的药。
–那确实很没效果。
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了他,然后我们喝酒吃肉抽烟,把自己的孤独彻底遗忘在角落里,让他明天早上醒的时候自己回来。
我有时候也会想起那杯水,想起那些黄色的颗粒,想起手在水里搅时,食指的触感。害怕被别人看到,我搅的自己的那杯,然后再跟她的偷偷换过来。我们坐的地方,往下看能看到街道上的红色电话亭。
而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听人们说起过她。当人们在电视上看到她发出赞叹声时,我也装出发声的样子。当人们嘲笑她又跟一个新的男人发生关系时,我也笑。我们确实成了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知道我动笔写这个东西前的一小时。
一小时前,她按响了我的门铃;她坐过我的沙发;她喝过我给她倒的茶;她的鞋子还留在我的门口过,从鞋垫可以看出他被人稍微穿过,那一定是她的脚,我摸了摸那里,还有余温。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她具体说过什么。不管她说了什么,她先在已经走了,而且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允许我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是她我会说些什么。我可能会让自己的话中包含下面几段话,虽然可能一起看来有点突兀。
–我早就知晓你的归来,但不久前才得以确认,原谅我现在才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看这里什么都变了,比过去不知道好多少倍,又热闹又先进又和谐。每个人都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他们不会干涉他人。
–我也不是来干涉你的生活,但我说吧,你肯定不会让我用“干涉”一词的,你会非常欢迎我来,不管我是来对你做什么的。难道你不准备欢迎我吗。
–我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它们或许伤害过许多人,而你可能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我会摇头)。哦,不用摇头,我不是要道歉。我没有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实际上你也知道,在你离开以后我就没有被满足过。我是说在灵魂深处。他们,我接触的其他男人,他们都没有你那样的真诚,在分开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你那样的惊讶(我会苦笑)。
–所以我们就别再分开了吧。让过去的事情回来,让一切回到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时候我会站起来看看窗外。车流不息。有什么东西发生过会跟没发生一样?)
而这个时候,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如果我们真的重归于好,我能分清哪里开始是真的感情,哪里开始是药的效果吗?
我
给她讲了一个故事,然后她就走了。她走了以后,我连她是否真的来过这里都不置可否;沙发上没有人坐过的痕迹;门口没有她的鞋子;哪里都没有她的头发丝。我
所能想到的全部只有这个故事了,或许我只是跟自己讲了一个故事,又或者我自己也只是一个故事里的一部分,那么一小部分。
实际上这个故事是我中学在英文课本上面看到的,现在翻译过来大概是这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人。
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她,但他想让她爱他。而她不。
他打听到一个卖有魔力的药的地方。他去了那里,阁楼里面,巫师给了他两粒药,一粒蓝色,一粒白色。
–蓝色的自己吃,白色的给他。
但他正在往蜂蜜里面丢药的时候弄错了,两粒一起都被她吃了下去,在某个下午茶的时候,她把蜂蜜涂在吐司上。
他们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他去感谢巫师时,巫师却很生气。
–蓝色的是用来削除你的记忆的啊。
从此他痛苦的跟她生活在了一起。
uta
你为什么都不写长篇?
博主 对 uta 的回复: 2007-07-26 18:04:57
写过。。。结果被人狂删,所以心有余悸。修炼不足啊
muzi
how是个细腻的男人...
表打我....
博主 对 muzi 的回复: 2007-07-26 18:04:30
不打你,我踩你。。。
irisjia
故事的最后一点没有看得很明白
感觉像是在写你自己一样
消除记忆?
拽。
你怎么尽写私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