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再访旧金山

这次到旧金山,刚从地铁站出来,准备走去就在几米远外的酒店时,我注意到地上有一滩颜色不详的半流状固体。

我小心翼翼地跨过,抬起头,发现身边站着好几个身型瘦削、神情萎靡的人物,像被抽空了灵魂似的发着呆。远处的街头上,另有一名体型壮硕的黑脸大汉,手持棒球棍,向来往的车辆挥舞着。我避开这些人士,终于来到酒店门口,发现门竟然锁了。两个看起来面色不善的中老年正往我的方向走来,我赶紧拍门,里面的保安才开门放我进去。

没想到刚落地旧金山半个小时,我就经受了一些在地特色的打击。

以前看新闻的时候说旧金山市区的治安不好,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感受到,可能是没选对地方,或者没赶上好时候。上次因为租车,住在郊外,直接避开了市中心的真实面貌。这次住在 SoMa 区(South of Market),果然完全是另一种体验。

唯一稍微有点安全感的,是街上几乎每隔一个路口就能看到警察、协警、穿着黄色反光马甲的社区安保,和闪着警灯的警车停在路边。那种警力密度让我感觉自己不是来到了美国,而是误入了乌克兰东部的前线补给点。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旧金山这座城市的魅力与危机竟然贴得如此之近。一步天堂,一步末世。这个地方有科技巨头、有超级富豪、有全球最美的湾区风景,但也有千疮百孔的街区、无家可归的人、混乱的治安和随处可见的社会崩塌边缘。

白天再路过这里,虽然“人形危机”没有昨晚那么密集,但店铺仍旧大多关着。以前听说旧金山市区的便利店都要把货物锁在玻璃柜里,需要职员开锁才能拿;但我路过的便利店干脆整个拆了,彻底关门。吃饭的地方也屈指可数,我只好顶着饥饿,先去看看景点。

恶魔岛(Alcatraz Island)是上次来旧金山却没能成行的地方,这次终于补上了。为了给自己留更多白天的时间看别的景点,我特地订了傍晚的船班。没想到刚改冬令时,旧金山和温哥华一样,下午四点半就开始天黑,等船靠岸时,整座小岛已经被浅浅的暮色笼罩,像镶在海上的一块阴影。

岛上最醒目的建筑当然是那座名声在外的联邦监狱。游戏里看过,电影里见过,但真正走进去还是有点震撼。这里曾关押过美国历史上最出名、也最“不可管”的囚犯:“疤面煞星”阿尔·卡彭(Al Capone)“鸟人”罗伯特·斯特劳德(Robert Stroud)多名黑帮头目、暴力重犯、屡次越狱的“问题人物”。

卡彭是美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黑帮头目之一,芝加哥有组织犯罪的象征人物。他在禁酒令时期靠非法酿酒、走私、赌博、卖淫和暴力统治芝加哥,几乎把整座城市玩得团团转。但他并不是因为杀人等重罪被抓,而是因为逃税。联邦政府以逃税罪把他送进监狱,而后因他的黑帮影响力太大,被转送到恶魔岛。在恶魔岛,他染上了梅毒末期引起的精神问题,状态急转直下,晚年几乎无法正常生活。
看来本杰明·富兰克林确实没说错,在美国确实无法逃脱的只有两项,一个是死亡,另外一个就是缴税。鸟人原本不是黑帮,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暴力犯人。年轻时因为杀人入狱,后来在狱中又刺死狱警,被判终身不得假释。他外号叫“鸟人”不是因为他在恶魔岛养鸟,恶魔岛是完全禁止养鸟的。在被送到恶魔岛前,他在堪萨斯监狱长期隔离时养了大量麻雀,并写下研究鸟类疾病的书,甚至成了“囚犯科学家”。 但他本人极度暴躁、不稳定,联邦监狱系统形容他“比任何重犯都不可控”。

他们不是罪大恶极,就是极度难以管理。恶魔岛的设计就是为了让这些人不可能逃脱,也不可能影响外界。三面是水温极低、洋流极强的海面,有鲨鱼,冬天风大浪急;岛上的设施也严格得近乎军事化。

恶魔岛的主要活动就是戴上语音导览,在监狱里穿梭,听着当年狱警与囚犯亲自录制的口述历史,一步步逛完牢房、放风场、狱警办公室和饭堂。说实话,走在里面的第一感觉是这地方看起来比香港劏房还好点。

牢房虽小,但有光、有风、有高处视野,设施比想象中整洁许多。语音导览里提到,囚犯可以阅读、练音乐、写信,有些人甚至创办了监狱内部的报纸,而且还能流通到外面。在某些地方,连自由人都做不到办报纸,但恶魔岛上的犯人却能。

恶魔岛最传奇的部分当然是那次著名的越狱事件。

三名囚犯(常说两名,但其实是三人行动)锯开通风口,从墙里挖洞爬出去,用雨衣做成简易皮艇成功离岛。监狱方面一直坚称他们在游向本土时被海里的鲨鱼吃掉了。但事实上尸体从未被找到。这片海域确实有鲨鱼,但更大的敌人其实是低温海水与强劲洋流。 他们今天究竟是“成功自由人”还是“沉入海底的秘密”,至今没人能确定。

想起上次去的长崎军舰岛(端岛),那里是密度惊人的工业遗迹,建筑像紧贴在岩石上的蜂巢;而恶魔岛则显得更松散,建筑之间有空隙,风可以穿过,海可以看见。军舰岛震撼在密集,恶魔岛震撼在孤绝。

等我离开时,海上风大得能把整艘船吹偏,海浪一下一下砸在船身上,像提醒我们恶魔岛并不是那种普通意义的景点。我回头看去,只见岛上的灯塔正在旧金山标志性的浓雾里旋转着光束。光柱努力想刺穿这片厚重的白雾,却最终还是被吞没在半空,像一段永远无法完全解开的谜,只剩幽暗的轮廓在海风中若隐若现。

去恶魔岛之前,我先顺路爬了一下 Coit Tower(科伊特塔)。上次来的时候导航带错路,到了塔下却发现电梯还没修好,只能望楼兴叹。这次电梯终于恢复正常,一按按钮就直上塔顶,轻松得像是作弊。

Coit Tower 建于 1933 年,是为了纪念一位非常传奇的旧金山女士Lillie Hitchcock Coit。她是一位性格爽朗、古灵精怪的富家女,特别喜欢跟消防队混在一起,还曾多次在大火中帮忙指挥灭火,被称为旧金山的“消防队守护神”。她去世后,把遗产的一部分专门捐给市政府,用于“美化城市”。于是市政厅就用这笔钱在 Telegraph Hill 山顶修了这座塔,以她的名字命名。塔的外形像一支巨大的消防水管,多少也算暗暗致敬她的热情与冒险精神。

塔内那些墙壁上的壁画同样来自上世纪三十年代,是 公共艺术工程的成果,由二十多位艺术家共同绘制,主题都是“大萧条时期的加州生活”。色彩鲜明、风格写实,工人、码头、农场、图书馆、银行、新闻业……像一组冻结在塔内的时代切片。我一开始以为是更早期的古典壁画,仔细看才发现是美国社会现实,很有纪念意义。

站在塔顶的观景层,旧金山在脚下展开:陡坡像层层石阶,街区像棋盘格一样向海延伸,远处的金门大桥、海湾大桥、轮渡大楼、甚至恶魔岛都尽收眼底。这座城市在地面看起来杂乱,但从高处看却意外地有秩序、有脉络,像某种混乱中的几何美感。

从 Coit Tower 往下走大概十分钟,就能走到旧金山的 Chinatown。这里被认为是全美国最早、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中国城,十九世纪中叶金矿潮时的移民就在这片山坡之间扎下根来。街上挂着红灯笼,老店的招牌是褪色的繁体字,空气里混着烤鸭香和草药味,历史感扑面而来。

这里也是某党的美国总部所在地,就在路边的一栋楼,门口还贴着庆祝新党魁当选的庆贺,隔壁楼下就是按摩海味和保险店铺,非常日常生活气。整个中国城给人的感觉并不繁华,也不都市,反而像一片生活气息浓厚的社区:没有纽约华埠的喧闹和商业化,也没有旅游团蜂拥的那种混乱。街道小小的、店铺老老的,但有种朴素的安稳。

我随便找了个公园坐下发了会儿呆,秋风从楼宇的缝隙里吹过,几位老人在聊天,一旁几个小孩在草地上追逐、打闹、尖叫,完全是一幅小城日常的画面。你很难想象自己身处的是科技巨头扎堆、房价堪比天文数字、动荡不安的旧金山市区;在这里却突然安静、亲切、像个适合居住的小城。

中国城旁边就是缆车博物馆(Cable Car Museum)。它不仅免费,最神奇的是:这里就是全城所有缆车的动力来源。整个博物馆其实就是动力房本体,你能看到四条缆绳在巨大轮盘上呼呼旋转,像老式机械时代的心脏一样,把力量输送到城市的每一个坡道上。

旧金山现在的缆车只有四条线路(历史上鼎盛时期有几十条),但在十九世纪末、汽车和现代电车尚未普及之前,它们几乎是市区的命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独特的交通工具?因为旧金山的山太陡了。

在这座城市中间,山丘的坡度常常陡得离谱,当时还没有现代有轨电车,马车根本拉不上去。缆车的发明者 Andrew Hallidie 就是在某个冬天亲眼看到马匹在陡坡上滑倒、摔得惨不忍睹,于是才决定发明一种靠钢缆拉动的交通方式,既省力、安全,又能征服陡坡。

缆车的原理现在看依旧很酷:城市地下埋着不停旋转的 缆绳(路中间有,踩在上面能感觉到下面缆绳移动时发出的震动)、缆车司机通过调节车上的 夹具(grip) 来夹住缆绳、夹得紧就跟着缆绳走、夹得松就 脱离缆绳,再靠刹车停住。

我也想到上次来的时候去了九曲花街(Lombard Street),那条“世界上最弯曲的街道”设计出来,也是为了缓解原本陡得离谱的坡度。

上次来旧金山时,我居然一次缆车都没坐上,这次终于圆梦了。 踩上那节木头车厢,抓着金属扶手,看缆车叮叮当当地沿着陡坡往下滑,风从侧边街道吹过来,我整个人都开心得像第一次来旧金山的游客。

对于轨交爱好者来说,旧金山真的是一座“交通生态系非常丰富”的城市。

除了标志性的 缆车之外,还有全城奔跑的 复古电车。这些电车外观看起来老得像从黑白电影里驶出来,但其实大多经过全面翻修。车身是复古的,车厢内部却很稳、很干净,也没什么噪音。坐上去会有一种穿越到七十年前的奇妙感,但乘坐体验确实是21世纪的舒适。

我从渡轮码头Ferry Building 这边出来,就顺手搭上了复古电车。Ferry Building 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地方。其建于 1898 年,原本是旧金山的交通中枢,有一座特别显眼的 钟楼塔,受西班牙殖民风格影响,内部如今是一整个美食市场:手工面包、生蚝、咖啡店、农产品、特色餐厅,外面就是海滨长廊,可以看到海湾大桥。

靠近水边,有点像 温哥华 的 Granville Island 、 西雅图的 Pike Place 、 一点点波特兰的文青味。这次去 Ferry Building 时,我是坐的 Muni Metro。

Muni 是一种在地面时像电车一样叮叮当当,开到市中心就钻入地下像地铁,车厢是轻轨标准,但运量不小,有点欧洲感觉,像巴黎 T3 或德国的Stadtbahn。旧金山本地的人甚至会直接叫它地铁Metro,因为在市区范围内它确实就是地铁的角色:站点密集、速度稳定、而且比路面交通可靠得多。

不过若说真正意义上的“大型都市地铁”,旧金山还有湾区轨道交通 BART。 BART 是湾区的跨城市铁路,贯穿旧金山、奥克兰、伯克利,一路通到郊区。乘坐体验介于地铁与通勤列车之间的感觉。它比普通地铁宽敞舒适、座椅大部分是横向的软的、跑起来速度又很快、环境比纽约地铁干净得多(至少白天)。而且我运气好,没有碰上高峰期,一直都有座位。

在旧金山这种地面状况一言难尽的城市,坐 BART 给人一种“文明回来了”的安心感。

我去伯克利那天,就是搭 BART 过去的。穿过海底隧道,再从地面升回阳光下,感觉像进入了机器猫的传送门,从一个世界平稳切换到另一个世界。

其实这次来 伯克利,本来就是顺便看看。之前有个我母校的校友告诉我,说伯克利校园跟我们原来学校气质很像,我当时半信半疑。结果真的走进校园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愣了。还真有点像。

校园既开阔又有层次,建筑既古典又不至于沉闷,绿化安排得有疏有密,大片草地旁边就是几乎未经修饰的原始森林小径,一条路走着走着就进入山林,像随时能在里面迷路一样。走起来非常舒服,有一种自然与学术交织的气场。

校园中心那座高高的 Sather Tower(钟楼) 更是标志性。站在塔底往外看,可以看到海湾大桥延伸出去。说实话,我直觉告诉我: 那不是金门大桥,是 Bay Bridge。不过说起来特别像这个emo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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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大桥上次来我也看过,确实和温哥华的狮门大桥有点像,同样的悬索结构、同样跨海、同样气势恢宏。但不知道为什么,狮门大桥就没有火成“世界级景点”。可能是视角问题,也可能是历史叙事不同。

不过可惜的是这次到伯克利的时候太晚了,钟楼已经停止开放,登不上去。另一个遗憾是我前两次来旧金山时都没能进去的 市政厅,这次居然再次扑空。外观气派得像巴黎的政务建筑,但里面我还是没能亲眼见识。旁边的 亚洲美术馆 因为公共假期也关门,再次从我眼前溜走。

不过,这次好歹补上了一个上次的遗憾, 我终于爬上了斯坦福大学的胡佛塔(Hoover Tower)。

因为老同学正在斯坦福访学,我这次也顺理成章地跑来硅谷,外加终于坐上了 Caltrain,把上次遗憾没完成的小心愿补上。Caltrain的新车太舒服了。车厢干净明亮,座椅宽敞,震动很小,还有稳定的 Wi-Fi,可以边看景边回消息,甚至打开电脑赶点活都没问题,简直就是为湾区社畜量身打造的移动办公间。不过旧金山这一端的终点站却旧得可怜。站台像临时搭的棚子,风一吹就凉飕飕的,连遮蔽都不太够。

至于斯坦福不需要说什么了,谁都知道这是世界顶尖的传奇名校,科研实力、资源、教授阵容、校友人脉,全都强到离谱,从图书馆到实验室,从博物馆到中庭,随便一个角落都像在提醒你这里的钱和人才密度是世界天花板。但老实讲,如果比起校园走起来的舒服程度,我还是觉得伯克利更对我胃口。斯坦福太大、太开阔了,建筑和建筑之间的距离有点远,景观布局延展得像无止境的沙漠绿洲。而伯克利那种紧凑、山坡起伏、森林和学院交织在一起的感觉,更像一座神秘的修仙庙宇。

不过 斯坦福的位置得天独厚,往外走没多远,就是硅谷那些现实版科幻场景的总部。Google 那几片五彩的园区像科技主题乐园,而 Apple 的 Apple Park 则像一艘降落在地球上的巨大飞船,未来感强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伽马射线驱动的。路边随便站一个工程师,可能都正在做某个能改变世界的项目。你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能孕育出那么多传奇公司。走在这片土地上,我真的实名羡慕。这里不仅是科技,也不仅是名校,而是那种整个区域都在推动世界往前走的力量。

回到市区之后,我又去海边晃了一阵子。傍晚的风从湾区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也把整座城市的节奏吹得慢下来。走到渔人码头附近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海狮懒洋洋地躺在浮台上晒肚皮、打呼噜、互相推搡,完全就是旧金山最讨喜的“原住民”。听着它们哼哼唧唧的叫声,人都会莫名被治愈。

这次还顺便去了那个刚刚开幕不久的加州高铁终点站。虽然列车本体还没真正跑(恐怕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它连接旧金山和洛杉矶了),但车站上盖的公园已经开放了。整个天台变成一个绿意盎然的公共空间,草坪、小径、艺术装置全都有,完全不像“交通设施”,更像城市里的隐藏屋顶花园。而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那处会根据下面道路车辆动态调整水柱节奏的喷泉。车流一快,喷泉也跟着跳; 车流一慢,水柱也跟着缓下来。站在水的另一端,看着喷泉像跟城市一起呼吸,确实很有创意。

其实旧金山的市区还是有很多好地方的,只要多走几步、多抬头看看,就会发现它既有混乱,也有巧思。既有破败,也有温柔;既有海风吹乱的街角,也有未来主义的车站和傻乎乎的海狮。

旁边的 SFMOMA(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 我也顺道逛了。SFMOMA 算是美国西岸最重要的现代艺术殿堂之一,馆藏跨度很广,从罗斯科、沃霍尔、利希滕斯坦,到加州本地艺术家的实验影像、摄影装置,应有尽有。建筑本身也是亮点。白色波浪状的外立面和巨大的中庭采光,让你一走进去就像掉进一台巨型艺术空气净化器里,整个人都亮堂起来。

这次还补上了上次没去成的 de Young Museum(迪扬美术馆)。这座美术馆隐藏在金门公园的绿树深处,建筑本体像一块巨大的金属板折叠成造型,既低调又很先锋。馆内的收藏从美洲原住民艺术到非洲与大洋洲雕塑再到美国本土绘画,每个展厅都像一段不同文明的隧道。最上面的观景塔还能看到整个公园和城市天际线,是我觉得旧金山最 underrated 的视野之一。

至于旁边的加州科学院 和日式茶园,我上次来已经逛过了,这次虽然没时间回去,但依旧念念不忘。科学院我以为只是自然博物馆,结果里面什么都有。有热带雨林玻璃球、活体动物馆、水族馆、天文馆,屋顶上还有一片起伏的生态草地,非常丰富非常好看。

而茶园则是另一种节奏:安静、典雅、日式庭院一点不敷衍,木桥、枯山水、锦鲤池、小茶屋,走进去就像进了宫崎骏画里的世界。 其实这三个地方本来就应该排成一个金门公园一日大满贯,一天恐怕都看不完。

这次在 de Young  差点误机,就是因为看馆里那个漫画原稿展看得入迷。纸张上原始的铅笔线条、修正贴纸、作者的批注,让人感觉像在看创作者的灵魂底稿。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时间飞走了。本来以为是来补遗憾,没想到又开出了几个新的遗憾。

也许旅行就是这样吧,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打卡清单,而是让城市在你心里留下一个没有走完的入口。你知道自己会为了这个入口,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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