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上海纪行
因为个人原因,今年去了几次上海。2019年后我就没再去过。所以这次去的时候,经过时间沉淀发酵的疏离感,以及新旧变化的突兀给了我一点心灵上的冲击,至少在第一次去的时候比较明显。后面几次就没那么大劲了。
去了几次的缘故,中间总有些空隙的时间,除了和过去的同事朋友重逢,也去了几个以前居住和工作的地方。刚踩入那些曾经熟悉的巷弄,有种错裂的时空突然即将缝合的幻觉,就好像我马上要走入原来的房间,在原来的床上和衣而眠进入梦乡,第二天再回到在原来的工位上继续敲打键盘(键盘倒还是原来的HHKB)。虽然很快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地方那个时间段里的那种生活中,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自己一开始的离开,让自己遗失了颇多原本可能属于自己人生的时光。但如果不离开,时间的变化总会让我陷入同样的境地,而且也无法排除必然的搬家吧——即便到时我想继续住在同一个地方,总有各种原因会导致搬家的,比如为了改善居住环境、涨薪降薪、换工作等。


其他的时间,也跑去上海的老城区又逛了逛。首先是先人当年可能涉足过的老工部局,当年即三个分开治理的上海区域之一公共租界的市政府,另外法租界和华界还有各自的市政府。这里听说最近改造了,变得可以参观了的样子,但实际来看发现这里只是有个小小的用于布展的白墙空间,门口正在玩手机的大学女生模样的人士说没预约不能进,虽然她面前有个似乎可以现场预约的二维码。出来一看,正好就是当年的工部局的中央警察局(当年叫中央捕房),想起来最近刚好看过以老上海为背景的警察侦探小说上海之死 Death in Shanghai,在门口逛了两圈,看了下隔壁美国俱乐部(花旗总会)门口气派的水晶灯,现在是金融法庭。


然后去了附近的老英国领事馆,位置很好,就在外滩的最北边,外白渡桥隔壁。领事馆房子不大,也许没必要盖的特别大吧,因为领事馆其实可能真的管的不多。考虑到其实公共租界的主体是英租界,英国居然大度到让自己的租界里的居民自治而不是像法租界那样领事什么都插手,所以公共租界才成了上海最繁华的地界吧。我去的时候领事馆里面正好在搞一个展览,是回顾上海的装置艺术art deco的内容,中间也穿插了很多上海当年和巴黎交流互动的追忆,其实也非常有趣,涉及建筑、家具、服装、首饰、电影等等各个方面,在这里我花了超出预想的时间,看了很久,差点耽误后面的行程。话说这个是不是放在老法国领事馆里展出比较妥当;不过上网一查,发现原来老法国领事馆被新上海给拆了。


再去了一个位于虹口的工部局屠宰场(宰牲场)。明明是个功能性的建筑,却有种异样的风格——好像把当时还没诞生的粗野主义和当时流行的装饰艺术风格结合了。有趣的是整个建筑有两条不同的动线,一条是给人走的,一条是给牛走的。牛走的那条路比较不陡,而且有很多防滑的凸起,反而比人的路好走,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牛马。


另外顺路去看了一个新落成的上海奇景天安千树,以真的在建筑上种了一千棵树命名。有人说像坟堆,但可能只是为了满足上海太平基本没有山的观山需求。每次去机场路上就能看见另外一个里面是停车场外面看起来是山的假山。当然这里下面是个平平无奇的社区商场。


最后事情办完,要离开上海的时候,我有点惆怅。当然不是说以后不会再回上海,但难得会回了,毕竟跟上海已经没有任何职业或者法律上的联系。不过我最后住的酒店正好在张爱玲比较著名的上海故居常德公寓的后面。跟正面不同,后面的阳台已经被全部封了起来,还有一些私自搭建的顶棚,如果张爱玲和其他原来的主人还在的话恐怕不会这样。放眼望去,其实整个上海老城区所有的老建筑基本上也都不在原来的主人手里,而且恐怕很多都不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被后来的人接手了。他们,包括张爱玲这样深爱上海的人,都基本上没有再回来过,而我还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大概还没有什么怅然的必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