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好梦,在痛苦的现实中沉沉睡去的你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好梦——《玛丽》纳博科夫

1.我听说过这本书

判断一本外国文学史是不是过时,基本上可以从他是否收录了纳博科夫的lolita来判断。让人惋惜的是,我们用的南开版外国文学史在第三版的时候收录了,却在第四版中删去了,如此便将《外国文学史》这一没有时间限制的概念人为的二战这条线上斩断,使得战后异彩纷呈的文学事件连lolita这个唯一的露一小脸的机会也被无情的剥夺了。

但是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小机会,人们在提到纳博科夫nabokov时一般都会提到《玛丽》,这是因为此书乃是作者的处女作,在按照作者编写的文学史中都会说说某个作家的第一本著作的这个大前提下,《玛丽》这本书就进入我无底洞一般健忘的巨大神经枢纽中,然后要么选择性遗忘,要么宿命般遗忘。

2.我见过这本书

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在书店和网上的书店里都见过。当时我一看到这本书就觉得很丑,因为虽然它延续了lolita新版的设计理念,却用了非常普通的色调和图案。后来我还看到设计这批 nabokov新版书的封面设计者,他坦承他没有看过这些书。同时他还坦承他是一个忠实的阿童木爱好者,然后向城市画报的记者们展示了他收藏的大量阿童木人形。这篇介绍他的文章于是以阿童木作为采访他的主线,而忽略了其实他是以lolita封面设计而出名的这个事实。

没看过这本书就为之设计封面,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情。这特别容易存在于某些南方的以设计为职业而缺少文学史修养的设计师身上。他们在面对《玛丽》这个中国人都知道是女性名称的书名面前,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罗密欧与朱丽叶之类的爱情小说,而将书的封面放上一个抽象的心型,忽略了此书乃是以抛弃爱情为主要情节的事实。

3.我买了这本书

等到我第一次买的时候,我已经忘了我是在哪儿买的了:那有可能发生在学校门口那家曾经口味很不错的书店,也有可能发生在某次网上购书的最后,想要凑齐免运费的100元时临时拉进来的,还有可能发生在哪次以逛为目的以过度购书为结尾的书店旅行,之后,然而我第一次买的书自己实际上没有全部看完。我只看了第一章,然后书就不见了。

等到我第二次买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区的送货员为了给我送这批书途径大半个武汉,从汉阳到汉口,没有找到我住的地方。不过最后还是送到了。我第二次买这本书只是出于我不断燃起的对于nabokov的某种私人性的喜欢,所以我的意图是纯洁的,动机是良好的,这也决定了我会把这本书看完。

4.我读过这本书

开始读这本书开始于长久以来疏于读书的生活结束后。我拿起了这本薄薄的小书,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看完了。除了再次证明封面设计者确实是在没有看过书的情况下就设计、之余,我觉得这本书的主旨延续了nabokov一向的多样性。与多样性一起纷然而至的是,来自于他人的、大量的、教条性的强制误读和对想像力的扼杀。当然,对于俄国的思念,乡愁,以及种种的政治性理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谈得上不失其政治正确性和合乎逻辑性,但是这本书真的就是在说的这件事情吗?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坐下来多想想自己究其根本感觉到了些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在我的理解里,我认为这本书是在谈回忆。不可挽回的、稍纵即逝的、已然失去的回忆,以及面对这种回忆的选择。就像《说吧,回忆》的题目一样,《玛丽》在谈的也是回忆。这种回忆当然长得很像乡愁,但是和乡愁不是——或者说在我看来——并非完全是一码事。难道回忆中美好、纯洁、让人伤感(没有和玛丽最后结合这件事此时此刻正在推波助澜)的这一连串陈年感情所酿出的苦酒,在和现实生活中的单调乏味和柳德米拉虚伪而物质的爱情中挣扎后吐出的呕吐物结合后,不能唤醒人物深处的自我厌恶吗?自我厌恶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强迫的接受和无故的醋意以其最好的搭配所产下的——自我厌恶——结束之后,自我厌恶也是一件好事。

当叙述者选择放弃柳德米拉(无聊、无情的现实)投奔回忆(玛丽,初恋),和在书末选择同时抛弃回忆本身的时候,双重的放弃本身就蕴含着一种美妙的情感。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当然,这种绝望只好在书本里没虚拟的描述。同时,包括这种绝望的这种困境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遇到的,但是它一旦发生,它就仿佛将这种困境上升到了全人类的层次,唤起每个人的思考。对于这种思考,此书也提出了一个颇具勇气、兼顾理性的解答方案——放弃回忆。回忆诚然是美好的,是安全的,但是回忆就是回忆,是只能留存在脑海中的。就像一个好梦,在痛苦的现实中沉沉睡去的你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好梦;就算这个好梦中途结束,我们也不应该怯弱到去睡个回笼觉,试图继续将这个好梦继续下去,而应该振作精神,起来做点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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